爸妈的爱让我渐行渐远
1985年我出生在成都市一个干部家庭,父母把我这个独女视若掌上明珠,千般呵护、万般宠爱。1992年,7岁的我就被送进成都第一所私立学校就读。从小学到初中,我都在尊贵的标签下度过。1998年,爸爸调到中央某部门工作,我们一家都迁到了首都。在爸妈这个圈子里,谈论最多的不是就业找工作,而是比孩子出国。
2002年初,父母为我办到了赴新西兰留学的签证。3月9日,我在北京国际机场乘机飞赴新西兰首都惠灵顿。
然而,一下飞机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,我茫然了,一时不知如何挪开脚步。也许我拘束的样子引起了别人的注意,有人在我旁边用中文说了一声:“你去哪?”
那竟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中国男孩,长相有点像吴宗宪,坏坏地笑着,提着一只行李箱,还戴着墨镜。虽然我对他第一印象并不好,但他乡遇同胞,亲切感油然而生,不自觉就和他熟悉起来。得知他叫张伟平,也是从中国来新西兰留学的,他上的是一所名叫维特利亚理工学院的高校。他还是和我坐同一班机抵达的。分别时我们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。
惠灵顿的春天雨水比较多,这让我感到忧郁。联络人带我到雷斯中学报到后就消失了。等到我被告知雷斯中学并不像国内学校可提供食宿,要自己找住处时,我叫苦不迭,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我当时泪珠扑扑就淌下来了。这个时候,我想起了张伟平。
5月8日第一次约张伟平见面,竟是在惠灵顿地铁站边的一家赌场。我没想到他大学留学竟在干这种事,惊恐之后是好奇,他后来还赢了几千新币,请我吃饭,点了满桌菜肴。碰杯的那一刻,我竟有一种与他相依为命之感。我们同居了。
“卖身”也是为了维持自尊
张伟平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,装饰得比较豪华,据说是他花了1万新币请人装修的,热水器、电脑等一应俱全。和他同居后,我才知道他的背景不小。他爸是国内某市委书记,妈也是厅级干部。张伟平还买了小车,经常和我在吉隆大道上兜风。他几乎不用去听课,进赌场似乎才是惟一的功课。而且我很快发现他是个花花公子。有一天他竟把一个法国女郎带回了家。我忍无可忍之下抓伤了他的脸。他生气了:“阿宁你太保守了,还是回中国去吧。”
这话伤了我的自尊,我当即搬出去,另租了房子住下。这样过了两个月,我就感到经济紧张了,我向爸妈诉苦要钱,爸妈只是谆谆教诲,并举例说某某女儿留学新西兰每月只花两千新币,比我少了好多。我哑口无言。
想了几天,我别无他途,9月底的一天晚上,我在色情按摩院外徘徊时,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溜进了旁边的极乐按摩院:她竟是我们的班花台湾留学生林叶子!于是我和林叶子成了默契的同事。第一个晚上,我接待了两个客人,酬劳是2000新元,比我预期的还多。连我自己也吃惊的是,事后我平静如初,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圣诞节时,爸妈分别给我打了祝福电话。刚挂掉爸妈的电话,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,是惠灵顿本地的一个号码,会是谁呢?一听,竟是“抛弃”我的张伟平!“阔少,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?”
见到他后,我才知道这个阔少遭了灭顶之灾了:他的高干爸爸因东窗事发,没来得及出国就被中纪委“双规”,其母持新西兰护照在边境被扣。挥霍惯了的他顿时失去了经济来源。他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回学校了,流落街头。当我们紧紧拥抱时,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,需要相依为命!
我又和张伟平同居了,还给他钱花,他去赌了,我也睁只眼闭只眼。而有一天晚上,我“下班”回到家,他不认识似地盯了我很久,终于说:“原来,原来你……”他一切都明白了,我不以为然地扬扬脸:“难道不可以吗?”他没再说什么。次日一早,张伟平比我先起床,拖着他那只皮箱走出去。我知道他也要自尊,不想接受一个卖春女的同情。我有几分伤感,用被子蒙住脸,叹口气,我连哭也不会了。
以为他这么一走就永远走了,没想到刚过几天,他又神色颓废地回来了。他吸上了毒,没有我的资助他已无法活下去。他每月吸毒就要花去我2万新币。那几乎是我“卖身”收入的全部啊。我顿时陷入了莫名的空洞中。
断线风筝软着陆
有时候,我真想好好地向爸妈大哭一场,但话到嘴边,只剩几分伤感。爸妈还夸我成熟多了,逢人就说他们的教育如何如何奏效,说我如何自食其力。看到亲友电话或网上对我的褒奖,我不禁潸然泪下:那些曾对我无比重要的溢美之词,如今已贬值得一文不值了!去年4月,我发觉我已无力回天了,张伟平在戒不掉毒瘾后,混入了黑帮,他要找回一个做男人的尊严。而在惠灵顿黑帮里的中国留学生大多是“打杂”的角色,落魄的张伟平更只是小弟级别,以协助放高利贷、打架为生。我一直可怜他,殊不知自己也越陷越深了。
“神话”破灭,“爱情”破灭,我反倒轻松了,我决心回国。在这个无枝可依的惠灵顿,我的片片羽毛也会焚烧成灰的。但我又没有勇气回国,我已无力自拔,每次面对爸妈的电话,我无语。爸妈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5月,爸爸亲赴新西兰,了解到我的前后经过,他气得说不出话来。尔后给我办了退学手续,“逼”我随他飞回北京。
回到北京,本以为会经受一番暴风骤雨,没想到得到了宽容,我变异的心渐渐平息。但每当深夜扪心自问,遥望新西兰,我又不禁心痛如绞:为什么要把我送出国?难道世上的事情只有经过了才会后悔吗?难道一切的教训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来交换吗?难道家长在子女受挫后才会想到弥补过失吗?
[作者:兰凰 来源:世界报]